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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天的麦子
栏目:《圆梦》校刊 作者:wuxueping 来源:http://xsgzc.hbcszyxy.edu.cn/ 时间:2017-12-29 16:02:38 点击:2454

 

春天的麦子

 

立春一到,便是雨水和惊蛰,雷声轰隆隆地打下来,蛰伏了整个冬天的人们,好像这才忽然间想起田间地头的麦子们,于是纷纷扛起了锄头,去麦田里挖草。

如果整个春天都没有贵如油的雨水,连草也会长得灰头土脸。女人们会将自家的男人们骂出去,抢水浇地。这便是一场更残酷的战争。女人们常常不再关心颜面问题,只要能排上号浇地,哪怕被别的女人在脸上划几道口子,破了相,也没什么关系。大队书记这时候便派上了用场,一边给自己家麦子先浇上水,一边协调着快要打起架来的男人女人们。有时候闹得厉害了,男人们会在女人的怂恿下,夜里爬起来,搬了石头砸进机井里去,堵住井水,让谁家也浇不成地。当然,很多时候,这样的阴谋并不能成功,因为浇地的那家,会派人日夜守护在机井旁边,并拿了手电筒,防范一切试图靠近机井的可疑人士。

我们小孩子们这时也不让靠近机井了。那里原本是我们的乐园,我们会捡起小石子,投到机井里去,听石子在深不可测的井底,落入水中时响起的沉郁的声音。我们还怀疑会有生下来不要的小孩,被扔进了井里,于是便趴在井沿上,看那一小片落在里面的模糊的蓝天。但在干旱的春天里,我们被焦渴的麦子和同样焦灼的大人们,驱逐出了这片乐园。

夜里醒来,常常听见父母在谈论浇水引发的种种故事。不外乎是谁家跟谁家又打起来了,还动了石头和锄头,或者惊动了乡里派出所的人。父母没有后门,排号又看似遥遥无期。而在轮到我们家浇地之前,又不能眼看着田里的麦子枯死。于是母亲便和父亲一桶一桶地用自家后院的压水机压水,然后倒入大桶里,用地排车拉着去田里一勺子一勺子地浇灌麦子。只是那些水浇到地里,好像还来不及被麦子们喝一口,就被干裂的大地吸光了,或者被头顶炙热的太阳给蒸发了。春天看起来不再那么美好,因为关系着口粮的麦子,每一天都变成了煎熬,至于谁家女人被骂,谁家男人追着浇地的要说个究竟,在躁动的春天里,不再像是可以引起人们兴奋的新闻了。

好在这样的时日,不会太过长久。有时候还不等全村人轮上一遍,老天爷就忽然间开了眼,看到了人间疾苦,降下一场大雨来,缓解全村人紧绷了太久的神经。母亲就坐在院门下面,一边做着针线活,一边看着这场不疾不徐似乎要下许久的春雨。

我看着母亲有时候发呆,就会问她:“娘,你在想什么?”母亲笑一笑,像是回我,又像是自言自语:这雨,下得正好,麦子们能喝个饱了。我也抬起头来,看向半空。天空里细密的雨,绵密地飘下来,一阵风过,便吹到我和母亲的身上。雨水有些凉,但我的心里却是暖的。我喜欢春天的雨,柔软,缠绵。就连平日里好为琐事争吵的父母,也因这场雨,而变得彼此温柔起来,好像他们是相敬如宾的新婚夫妇。

庭院里一切都是安静的,只有雨声在屋檐下,滴滴答答地敲击着,是这世间最单调又最美好的音乐。我好像还能听见麦田里麦子们咕咚酣畅饮水的声音,这声音一定也在父母的耳畔响着,以至于他们做什么都轻言细语的,恐怕惊扰了麦子们的幸福。

有时候忍不住,父亲或者母亲还会披着白色的塑料袋子,冒雨跑到田地里去,看看自家的麦子,在雨中有怎样喜人的长势。这时的父亲,更像个诗人,站在地头一言不发,就这样深情地望着脚下这片绿色的麦田。在迷蒙的烟雨中,整个村子静默着,只听得到雨声,沙沙的,蚕食桑叶一样,细密地落着。

在麦子还没有长成麦浪之前,我能想到的村庄最美的时刻,大约就是春季里,这样淅淅沥沥的雨天了。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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